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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有座山
2020年08月04日 22:38   浏览:483   来源:万开云同城
从前有座山


青山一道同云雨

小城巴掌大,高高低低的青砖瓦房簇拥在青石小巷的两边,挨挨挤挤,密不透风。小城逼窄,平板车与自行车来来回回,车水马龙,川流不息。早先,城里有座公园,后来,为响应全民健身的号召,公园被推平,建成了一个光秃秃的篮球场。上世纪六十年代,之于小城,电灯还是件稀罕物,那篮球场上便装有灯,夜幕降临,电灯一开,球场通体雪亮,显得极为现代洋气,便被小城人顺嘴唤着灯光球场。


若非城里有座山,那么,青砖瓦房与灯光球场,坚硬而冰冷的水泥建筑,便温柔又绝决地将城里的人与自然隔断。人,需要有退一步的余地,正如,诗画需要留白。一座山,恰如一扇窗,就这样不遗余力地向小城人,昭示着春华秋实,寒来暑往。


那山,书名唤作盛山,极有来头。据说中唐时期,后来官至宰相的韦处厚曾贬至故乡开州为官。文人游山,免不了舞文弄墨对景抒怀,韦便给盛山留下了组诗——盛山十二景。当然这些所谓的史料,无非后来好事者考证。于我等芸芸众生,隔着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。像是古时堂屋中间供奉的祖宗牌位,有着隔靴骚痒般地敬而远之。



故乡的人们,更喜欢叫那山为凤凰山,或是凤凰头。传说此山从开州起始,绵延至外省,蜿蜒盘旋,千里不绝,状如凤凰,因此得名。那山处于小城中央,坡缓路长,绿树红花,松林翠竹,草木繁茂,仿佛一座天然的公园,亦责无旁贷地成了小城人的后花园。


小时候,那山尚未开发,荒草丛生却又生机勃勃,像是一个自由潦草的青春少年。山上有破碎的石梯,泥泞的小道,弯弯斜斜,纵横交错。路的两边,零星地住着人家,无非是些破旧的茅草房。因为有了人,那山便有了灵气,稍微平坦些的地方,种着大片大片的青绿蔬菜或是果树,房前屋后有安静而小巧的塘。山上人用水不便,每逢下雨,那小塘里便蓄满水,清澈灵动,像是山上人一双双清澈的眼。山间有高大的黄葛树,虬枝盘曲,古劲苍茫。小城人说,如果新生的婴儿好哭闹,便要来这山上认一棵古树作干爹,古树千年,根深蒂固,自当保婴儿此生平安。山间错落有坟,辗转起伏,静水微澜,那是人间静默又绵长的思念......


一座山,就这样,承载着一座城的生死悲欢。


山下兰芽短浸溪

记得那时,每到周末,爸妈总会带着我去那山间走走。春来,草长莺飞,翠竹掩映,黄黄白白的野花密密地开满山冈,随风摇曳,暗香盈袖;秋至,橙黄橘绿,松风阵阵,清凉的山泉从山顶哗啦啦地奔流而下,山明水净,云淡风清。天然的风景虽好,但难免道路坎坷,荆棘密布,若遇潮湿的雨季,更是泥泞足道,那时,爸妈便总会感叹,说这儿要能建座公园该多好啊。而当时的我,只是在书本的插图中见过公园的模样。



饶是如此,那原始的小山也成了我们的乐园。夏天把蜘蛛网粘在长竹竿上去捕红蜻蜓,眼见那蜻蜓手忙脚乱,垂死挣扎。知了的幼虫尤其懒,绿树下的泥地上发现细小的圆洞,伸根手指下去,一准儿地手到擒来。点根坟香,蹲在地上熏蚂蚁,那蚂蚁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,就瞬间阵亡。秋天,去山间打泥巴仗,挖战壕捏泥团,埋伏在松林深处,瞄准目标,奋力一扔,敌我双方都是人仰马翻。


小学一年级时,那山上陆续又修了些景点。最为著名的就是龙泉。其实,那不过是一个砌着石栏的小水池,水池里的水好似常年没换,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清澈见底变成碧绿如玉。绿水中间,塑着两条龙,盘根错节,转身回头,龙大塘小,好像呼风唤雨的龙王,因为这龙泉,从此自贬凡间,落草为寇。



还有两座石桥,三座凉亭。其中有座凉亭印象极其深刻,不过是最为寻常的八角亭,按照三座凉亭建成的次序,小城人习惯叫那亭为“第二个亭子”。凉亭如人,亦是有了排行。“第二个亭子”,孤零零地立于悬崖之上,四周密密地长着树,亭的脚下是高高的石台,石台的立面雕着密密的树根,仿佛丛林之手,将那亭密密环抱,倒让那亭多了些安全与稳妥。那亭由八根红色的大柱子支撑着,仔细一看,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字。什么**到此一游,什么**喜欢**,**与**相约今生,永不回头......字字累积,层层叠加,而今岁月苍茫,故城老去,惟有当年的笔迹深深浅浅,清晰可见,点撇横捺,承载着远去的时光。



一座山,有了泉,石桥与凉亭,便仿佛有了人的体温,变得温暖而妩媚。因此,每逢语文课写作文,上学期总会写秋游凤凰山,到了下学期又会写春游凤凰山,期期游,期期写,文字虽不能常写常好,然游览的心情却是常游常新。有时候上体育课,估计体育老师偶尔也想躲个懒,便也安排我们一整节课就去爬山,一班人嘻嘻哈哈地行至半山腰——俗称大觉寺,或是“第二个亭子”处,休憩片刻,登高望远后再打道回府,不过半小时,剩下的十分钟还可以在操场上疯耍。



彼时,大觉寺还没有寺,只是一个单纯的地名。在大觉寺处有座中学,书名叫东城中学,我们却都叫它作民中,据说那学校早先是所民办中学,后来才收编为公办,所以坊间外号“民垮肚儿”。小学快毕业时,同学中间便流传着一句顺口溜,将小城所有的中学一网打尽。“开中作业多,民中要爬城,城中要过河,只有二校最适合”。那时,民中是出了名的坏学校,据说常常有同学逃课,男生女生们便三三两两,偷偷摸摸地去山间小道谈恋爱。林间小道,朝晖夕阴,那可真是一块成就早恋的风水宝地。想来,“第二个亭子”的石柱上,看些看似些歪歪扭扭的字迹,早已抵过了此生所有的海誓山盟。


我见青山多妩媚

故乡人爱山,每年正月初九有登高的习俗。到了这一天,家家都背着锅碗瓢盆去凤凰山上搞野炊。初春时节,金黄的油菜花铺满山冈,路边是蝴蝶一样的紫色蚕豆花,摘一片绿叶放在嘴里,吹得呜啦啦地响。放眼望去,山坡小道密密麻麻全是人,年轻的小伙,提着双卡的录音机,一边放着“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......”一边向山上走去。小道旁边有卖凉面凉粉的,也有的找着一块较为宽敞的空地,撑起一面小木板,上面挂满了照片,为人拍照留恋的。到了中午,那山间便炊烟袅袅,饭香四起。



撇开初九登高,孩子们却喜欢在腊月天里,悄悄将家里的香肠藏一节在书包里,放学后,便和同学们去那山里烤着吃。冬天的山里,举目尽是枯枝败叶,烤香肠的柴火取之不尽,眼见火苗升腾,那香肠早已烤到香辣透明,滋滋地流着油,孩子们便一哄而上又一扫而光。


故乡盛产柑橘,那山间便种满了柑橘树,夏至橘花盛放,满城飘香。记得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,眼见着要离开故乡,外出求学。几乎每一个夜晚,我都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小声的唱歌“我看见水中的花朵,强要留住一抹红,奈何辗转在风尘,不再有往日颜色......”。我家阳台正对凤凰山,夏夜里,山里依稀有未尽的蝉鸣,然后就是阵阵橘花香扑面而来,仿佛最初的离别的味道。


隆冬初雪,林间硕果累累,终于忍不住摘一个,却被当地的农民逮个正着。又是罚站又是写检讨,苦苦哀求半天,最后掏出身上仅有的两毛钱交了罚款才得以放行。我们飞奔而下,身后的农妇还在破口大骂。


山顶上,种着一片松树,俗称松树林。那些高大、修长又细密的松树啊,高高地直耸云天,像是一个个修长俊逸的少年。记得有一年下大雪,与同学们逃课去松树林打雪仗,从早晨到中午,打得浑身泥泞还意犹未尽,直至夕阳西下,日暖雪化,才提心吊胆地回家……


一座山,就这样温柔又温暖地陪着我们这帮熊孩纸一路走来,步步成长。记得刚上初中时,那山脚便有了忙碌的工匠,工匠们叮叮当当日夜锤打,说是要开山凿路,以后半山腰还会建设刘伯承元帅纪念馆,还说要还原建设昔日的大觉寺,亦说这整座山都会建成盛山公园,而且还要重建当年韦处厚笔下的盛山十二景。


蓬山此去无多路

坊间传闻,岁月流转。青春是指尖流沙,轻盈灵动又一泻千里。仿佛,仅仅只是一个恍惚,那传说中的盛山公园便真的脱胎换骨,拔地而起。当日随性潦草的青葱少年,仿佛转眼已是凤凰涅磐,玉树临风。


凤凰山脚用青石板修建了飞檐翘角的石门,虽说不上高大壮丽,但到底是小家碧玉。年长日久,那青石板的缝隙里开满翠绿的苍苔,仿佛坚硬的石板亦知了人间冷暖。石门上整齐地盖着琉璃瓦,夕阳西下,点点金光,像是颗颗璀璨的暗夜星光。门的左右两边刻着对联,绿漆描字,苍翠欲滴。左边是:“何事催人登山寻盛字。右边是:多情怀古对景赋新题”横批“盛山公园”。寥寥数字,苍劲有力,自由舒展,像是公园里那些自由自在盛放的花儿。



从大门缓步而入,便有梅溪,龙泉,再绕过双心亭,便是刘伯承元帅纪念馆。彼时,那是故乡最为著名的旅游景点,与红色教育基地。每逢“七一”或是“六一”、“五四”,便总人去那里参观游览。孩子们去过一次,不想再去,说是相同的地方,不同的作文,真是件苦差事。大人们每每对着刘帅铜像庄严郑重地重温完入党誓词,就躲进附近的农家打麻将,KTV。彼时,纪念馆的附一楼开着一家名为盛景的夜总会,山脚下的龙泉旁边也开着一家名为麒麟宫的娱乐城。数年后,麒麟宫改建成了一座养老院,当然这是后话了。


上世纪九十年代末,正值我们的少年时代,凤凰山似乎也开始变得风生水起,风情万种。那一年,凤凰山上大兴灯饰工程。彼时,我家就住在凤凰山脚下,至今仍记得,那长廊上的射灯,如同几根通体雪亮的巨大的光柱,每天晚上不停地左顾右盼,来回扫射,巴掌大的一座城,便这样终日沉浸在五颜六色的柔媚的灯光中。若是逢年过节,那半山腰便有彩色的霓虹灯,红黄蓝一排排地交叉变化,却又万变不离其中的写着两幅字,交替呈现。一幅字写着“向开县人民拜年”,另一幅字写着“开县人民欢迎你”。一座交通极不便利的山区小城,便多少有了点你来我往的对外交流的生机。



记得那时,上山有两条路,一条是缓坡,即从盛山公园大门而入,那是可以行车的公路,另一条是整整齐齐,曲曲折折的石梯路。从山脚开始,两条石梯呈之字形左右交错,壁立的山崖上用黑色的大理石雕塑着平面的图画。其中一幅有红日和松林。当年坊间传闻,说此画挨了上峰的批,原因是,这路通往刘帅纪念馆,可谓根正苗红,金光大道,可此画不仅没有画出红日东升,还偏偏画了落阳西沉。当然,此话真伪,无从考证,权当故乡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吧。


无论是红日东升还是日薄西山,九十年代的盛山公园,在小城人民心中,那可真是如日中天。昔日的民中,扩建成了小城惟一的职业高中,不知培养了多少幼师蓝领;大觉寺红砖碧瓦,烟火鼎盛,少年时的我曾经还写过一篇现在看来极为矫情的文字“大觉梵音”,但这丝毫不影响大觉禅林,依旧作为净土般地在我心中存在,此心此情,此生不灭。韦处厚笔下的十二景,终于走出唐诗,生动地矗立于眼前,各据一方,各自绽放。岩观音慈航普渡,烟火袅绕,善男信女,络绎不绝。从山顶长廊一路走来,银色的太极图庄严肃穆,十二生肖古朴灵动,长廊蜿蜒辗转曲径通幽......


至今记得,九十年代,流行露天卡拉OK,那长廊便成了天然的歌场。夏夜里,一杯泡冰,一瓶啤酒,一块钱一首歌,你方唱罢我登场。长廊一吼,全城同响。唱饿了就要一碗凉面,麻辣爽心,再吼一曲光辉岁月或是海阔天空,那是属于黄家驹的年代,而今想来,那些属于青春的自由的时光,就这样,在激昂的歌声中悄悄散场。


山回路转不见君

只不过,再怎样的春秋鼎盛,终抵不过草木凋零。再后来,就是三峡移民搬迁。尤其2004年,“九四”洪灾以后,这座有着一千八百年历史的故城,终于要挥手与世人作别。21世纪初,盛山公园变得更为喧闹,现在想来,或许,这只是属于他的回光返照。


盛山公园半山腰,大觉寺外,开始有无数地挖掘机,不分日夜,开足了马力大兴土木。最终,昔日的青山之中,横贯一条灰白的桥梁公路。而今风尘扑扑的北环路,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,直接插入少年的胸膛。那时,故城忙着搬迁,凤凰山开始变得颓败。曾经能够照亮全城的长廊射灯,熄灭了,仿佛老去的山,不忍与世人作别,终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;桃屿的桃花谢了,留着孤零零的桃树,历经世事烟尘;龙泉的水干涸了,仿佛一颗盼着归人的心,终于默默地死去。竹崖的翠竹黄了,绣衣石的仙女锈了,梅溪的花凋落了,葫芦沼的石骆驼破败了......昔日青山,或许终将成为一座荒园,终将掩没在滚滚的岁月烽烟里,成为那游园惊梦里的断壁颓垣。


那时候,建设中的北环路终日喧闹。北环路两边密密地住着农家,大多开着农家乐。昔日长廊的露天卡拉早已凋闭,大家都喜欢去半山腰,北环路上的农家乐喝酒唱歌,因为歌声嘹亮,那北环路曾被坊间戏称为“干吼一条街”。真的是干吼吗?或许是无能为力的人们,对故城作着最为声嘶力竭的倾诉与告别吧……


而今,与故乡阔别多年。去年初冬,回故乡为祖父扫墓。祖父葬于凤凰山,那亦是他的遗愿。祖父说:“这故城早已与人血脉相连,以后沧海也好,桑田亦罢,总还留着这片山,可以驻足回望,魂归故里。”


是啊,转眼故城成殇,而今,惟有凤凰山尚留了一点,属于我们这一代人对故乡,对青春的惟一念想。从山脚往上走,发现麒麟宫养老院里的老人,三三两两地站在龙泉附近,他们或柱着拐杖,空洞地望着远方,或打把竹椅坐在路口,仿佛期盼着归家的孩子。流年似水,恍如烟丝,就这样,孤独的老人,陪着一座沦陷的城,生死相依。



一个人,顺着石梯往上走,只觉山中人烟零落,草木繁盛,阵阵清风从耳畔滑过,竹风松涛清晰可辩。山间橘树果实沉甸,偶见有农人,农人笑着招呼说:“而今难得见到路人,口渴了,这树上的果子随便摘。”我笑着点头致谢,却并不抬手摘果,仿佛早已与那些甜蜜的果实隔着二十年的苍茫岁月。走上山顶,驻足回望,昔日故城,早已烟水茫茫。而身后,祖父的坟边又密密地增添了几座新坟,沧海桑田,世事变迁,一座曾经游人如织的锦绣公园,难道而今只能埋骨故人?


我不禁将手拢在唇边,对着山底深深地呼唤,幻想着那些旧事前尘都能听见这来自心底最深情的告白,而纷纷回首转身向我飞奔而至,可放下手,细细聆听,除了山间空洞的回声,我,一无所有。猛然想起盛山公园石门上的那一幅绿漆描就的对联。


何事催人登山寻盛字,多情怀古对景赋新题。


转眼,已是冬阳高照,我跪下来,默默地为祖父的坟头添加了几抔黄土,然后拱手与祖父作别。清风徐来,水波渐兴,还能说什么呢?


无非多情怀古,对景赋新题了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2020年7月10日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于沧浪琴阁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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